拼命追赶的越南足球，和不知所谓的北方邻国

日本战越南，前45分钟梅花间竹般的进球大战着实过瘾。先发雪藏久保健英等主力的日本队，有惊无险拿下开门红还算意料之中。开局不到15分钟便落后的越南队，却并未一触即溃，在毫不怯场地与亚洲传控鼻祖周旋脚下的同时，甚至利用定位球实现反超，不仅令人目瞪口呆，更令前一天目睹了中国队分外滞涩乏味场面的看客们倍生酸楚。

“向越南队学习，这话听起来酸酸的，但没办法。”某位知名解说和国足名宿搭档评球时的肺腑之言，通过转播信号传遍网络，刺激着中国球迷们敏感脆弱的神经，也刺激着身处低谷的中国足球的又一轮反思。

酸楚也好，不屑也罢，都无法掩盖越南队将是未来中国队主要竞争对手的事实。曾经“问题是赢几个”的孱弱对手，如何炼成如今这般骁勇？在越南足球拼命追赶的年份里，中国足球又在不知所谓些什么？

【精英班底的诞生】

越南足球近些年的崛起，最主要的依托就是1995/97出生的两批球员构成的精英班底。中国球迷们较为熟知的阮光海、胡晋才等人，便是其中代表。2018年在中国常州主办的U23亚洲杯，以1995年适龄球员为班底的越南U23历史性地闯入决赛，“精英一代”就此走入公众视线。

实际上，那批越南球员真正的起点，在于更早的2016年。当年U19亚青赛，以阮光海、阮进灵、段文厚和阮黄德为代表的越南U20，凭借淘汰赛对巴林的胜利，历史上第一次跻身U20世界杯。一年后，在世界大赛舞台上，这批球员也历史性地逼平新西兰U20，取得征战世青赛历史上的首个积分。

日后，向来被视作鱼腩的越南足球，开始了奇迹般的行军：2018年U23亚洲杯亚军、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四强、2018年东南亚锦标赛冠军、2019年亚洲杯8强。直到2022年大年初一，主场3比1击败中国，令范志毅的预言成了现实，也令中国足球最后的遮羞布被彻底粉碎。

95/97两批越南球员，赶上了越南国内“金元青训”（中国媒体语）的风口。2007年，背靠越南首富段元德的嘉莱黄英俱乐部，与英超阿森纳和前法国国脚让·马克·居尤合办了国内第一家青训基地——JMG足球学院。随后不满一年，在另一家财团Vin Group的支持下，越南足球人才推广基金（PVF）正式启动。2010年，财大气粗的河内FC俱乐部，吞并越南军用电信公司旗下的Viettel FC训练中心，意在打造越南青训“第三极”，日后几乎垄断各级国字号人才输出的“御三家”格局就此形成。

几所青训中心，普遍效仿法国克莱枫丹的培养模式，即“精英路线”，力求规避选材面相对狭窄的短板，集中资源于培养少数尖子。本届越南队阵中，大多数球员都来自嘉来黄英、河内FC和越南电信三家球队，少数来自河内公安、南定等队的球员，也有上述三家的青训背景。

【比赛经验的积累】

足量的高水平比赛经验积累，则是在出产了优秀苗子后，保证其后天发展的必要条件。对于越南这种本土联赛锻炼价值相对有限的小国而言，留洋和外战，便成了“走出去”的两个更优选项。

2012年，J联赛出台“亚洲战略”，越南成为J联赛“提携国”，越南球员赴日踢球不占外援名额。2013年，越南国脚黎公荣加盟J2的札幌冈萨多，成为赴日踢球的首位越南球员。截至2023赛季，先后共有6位越南球员效力于J1和J2联赛，95一代的阮公凤就在其中，先后效力于水户蜀葵和横滨FC。

当然，与同为J联赛提携国的泰国相比，登陆J联赛平台的越南球员实属少数。在本土联赛竞技水平相对有限的情况下，洲际赛场便成了大多数越南球员能够触碰到的最高水平赛事。小组赛首战的首发中，范俊海、杜雄勇等来自河内FC的球员，都在去年12月才结束亚冠任务。来自越南电信、海防、嘉莱黄英等俱乐部的球员，在过去几个赛季也都有过亚冠和亚协杯的经验。

亚冠之于当前的亚洲足球大环境，依然是象征最高水平的赛事，其意义不仅在于相异球风间的碰撞，更在于比赛强度的显著提升。虽然受限于整体实力，越南球队历年的亚冠战绩并不体面，但是已经展现出突破的潜力：本赛季的河内FC，两回合面对中超冠军武汉三镇均不落下风，甚至在小组赛末轮主场击败浦和红钻，制造了上届冠军无缘出线的冷门。

过去三年，中国球队又是如何对待亚冠的呢？受限于特殊情况，中超球队只得派出“青年军”“预备队”参与，屡见不鲜的大比分溃败触目惊心。时至今日，评价这一决定的对错已无意义，但是其影响必须得到正视。如此“揠苗助长”，固然使得青年球员提前感受了职业赛场的残酷，也的确验出了刘国宝（山东泰山）、梁少文（北京国安）等可塑之才。但是对陈蒲、高天意等中生代球员而言，却失去了通过高水平俱乐部赛事涨球的机遇，在国内“低水平的内耗”（《足球报》评）中平白浪费了三年光阴。

【热身赛的检验】

重视热身赛，不拘泥于胜负，而是将其作为宝贵的考察与练兵机遇，则是在95/97两代人逐渐步入生涯中后期时，越南足球正在践行的换代经验。在本届亚洲杯上，越南队已经悄然开始了换血进程。以对阵日本一战的首发为例，武明仲、阮泰山、阮清平、潘俊才等人均是“00后”，最年轻的阮庭北甚至出生于2004年。

2022年3月十二强赛任务结束后，越南队便逐步开启纳新进程。在当年年底东南亚锦标赛开打前，越南队进行了4场热身赛，累计考察了5名国家队新人。亚洲杯首战首发的潘俊才、替补登场的屈文康，都在这一空窗期接受了时任国家队主帅朴恒绪的考察。

去年10月，特鲁西埃挂帅的越南队接连约战世界排名高于自身的中国、乌兹别克斯坦和韩国。虽然三战皆墨，但是21岁的胡文强、19岁的阮庭北、20岁的裴伟豪等新人均借此机会亮相国家队。三个月后，阮庭北在亚洲杯首发并破门，裴伟豪则入选了亚洲杯递补名单。

同期，中国队又在忙什么呢？需要承认的是，过去三年的非正常状态，客观上阻碍了国家队工作的正常推进。但是行至2023年，当国内足坛逐渐恢复常态，中国队是否有努力补上落下的热身赛功课呢？

很遗憾，2023年的几场热身赛，扬科维奇召入的“新鲜血液”，最年轻的是已经25岁、很难用“小将”定义的谢维军。国家队老将当道的现状，并未通过人员更新得到优化。当然，扬科维奇在过去一年的选人用人，客观上也受到亚运队的掣肘。或许等到本届赛事结束，真正的换代进程才会开启，只是到那时，留给扬科维奇和中国队的时间还有多少呢？

此外，每当热身赛来临，在“一切为了世界杯”的功利导向下，上至管理部门，下至各路媒体，总是不厌其烦地强调“挣积分”“保排名”等陈词滥调，让热身赛也承担了不应有的、与正赛无异的压力。在这样的畸形氛围下，主教练不敢放手启用新人，新人不敢自如发挥，热身赛又怎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？需要通过热身赛实现的任务，又怎能顺利完成？在几位前任手中错过了应有的换代窗口，扬科维奇又有何办法？总不能真的带国奥队来踢亚洲杯吧！

【结语】

恢复常态后的首届亚洲杯首轮比赛，我们哀叹于中国足球的衰败至此，也惊讶于此前看不上眼的对手的飞速崛起。短期而言，这是中国足球在为此前三年的自绝于世界而还债。长期而言，这是上一个十年的潮水退去后，卷走了中国足球本就贫瘠的沙滩上最后的养分。

当然，安东尼奥和他的03国青用成绩证明过，只要战术和执行力得当，中国足球不至于一胜难求。但是，在中越两国此消彼长的发展态势之下，一场两场正面交手的胜负，除了被一众看客和刀笔吏冠以“复仇”之名外，又有几分意义呢？